“钢铁战士”的一滴英雄泪

　　他，又一次躺倒在病床上。身边的人都很清楚，这次，他很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了。

　　他叫傅开其，1980年出生，杭州人，1998年12月入伍，温州消防支队泰顺大队上士。

　　上一次，他躺倒在病床上，距现在将近10年了。

　　那是2000年12月21日，泰顺县司前镇雷诺玩具厂发生重大火灾，火险中，他为了保护群众财产、掩护战友负伤，右腿截肢。

　　那一次截肢后，他用两年的时间，以惊人的毅力甩掉了拐杖，戴着假肢站立了起来。

　　多年来，为了理想，他克服一切困难，坚守在消防一线岗位，获得了“中国优秀青年卫士”、“浙江省人民卫士”、“五四青年奖章”、“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”、浙江省“十大消防卫士”之一等近30个荣誉，曾受到国家主席胡锦涛同志的亲切接见。

　　去年6月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，肌肉萎缩，手脚逐渐无力，行动困难。他被诊断为患有“运动神经元病”，目前临床上无有效治疗方法。只要患了这种病，病人先是肌肉萎缩，最后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因无力呼吸而死。

　　昨天，在温医附属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，我们见到了他……

　　本报记者 张银燕/文

　　余日迁/摄

　　眼神的交流

　　见到傅开其时，他的妻子王春正和护士为他翻身拍背。

　　“开始治病时，他的手脚还能活动，现在已经全身瘫痪，只能靠呼吸机与胃篓维持生命了。”今年8月9日，傅开其住进温医附属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，第二天就做了气管切除手术。因为病情特殊，妻子王春得以在监护室内贴身照顾他。

　　傅开其所得的疾病，带来的后果让常人难以想象。他的身体虽已瘫痪，但痛觉神经和大脑都很清楚。傅开其的主治医生林锡芳介绍，人的肌肉运动力度从低到高分0～5级，傅现在只处于1级。“只能手指头动一下，力气非常弱。目前就是维持生命治疗，慢慢会有并发症出来，肺部感染、血液感染、肾脏损坏等。”

　　“我们现在只能靠眼神交流，他眨眼睛代表同意，摇头代表不同意，皱眉就是哪里不舒服，有时候他会用口形跟我‘说话’。”眼前的王春，显得有些疲惫，但在丈夫面前，她会发自肺腑地笑着。夫妻俩感情很深，如今，往往一个眼神，她就会知道丈夫需要什么。

　　崇拜他，嫁给他

　　2000年那次救火之后，傅开其的英雄事迹在温州家喻户晓。

　　从小就对军人有种异样情愫的王春，从报纸上“认识”了傅开其，她开始给傅写信。那年，她20岁。

　　“可能当时看望他的人太多，刚开始他并没有回信。”王春说，后来，傅开其第二次做手术，她约了同学前往看望，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。此后，他们开始书信往来，王春总是不停地鼓励“偶像”重新站起来。

　　2006年，在两人交往五年后，王春不顾亲朋好友的反对，毅然嫁给了傅开其。婚后，傅开其住在消防大队，负责通讯调度工作，王春就在附近租了个房间，默默陪着他。虽然夫妻俩一个月只能见上一两面，但在王春看来，每个人追求的生活品质不同，能与自己爱的人结合，是她一辈子的幸福。

　　去年，傅开其生病后，王春放下工作，将儿子托付给公婆，身高1米52的她，只身一人带着丈夫到上海、杭州、北京求医。傅的病情确诊后，王春选择回温州保守治疗。

　　儿子转送的礼物

　　傅开其的右手，系了根红绳，上面挂着一只和田玉小猪，那是儿子然然转送给他的礼物。

　　三个月前，傅开其在网上买了这只小猪，打算送给儿子。小猪寄到后，王春对儿子说：“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，你戴上后就不会生病了。”让他们意外的是，儿子拿着小猪让傅开其戴，他说：“爸爸，这小猪你戴吧，你戴上病就会好了。”儿子的懂事，成了傅开其坚持下去的动力。

　　因为工作关系，傅开其陪伴儿子的时间少之又少。“然然17个月大的时候，就被我们送进托儿所，那时候他还不会自己吃饭，更不会说大小便。”王春说。

　　“去年刚知道病情时，他突然对我说，阿春，如果我走了，你一定要让我成为烈士。”当时，王春还不知道傅开其的话外音，后来，她才知道烈士子女能得到政府的照顾。“儿子是他最大的牵挂……”说这话的时候，王春的眼神有些迷离，躺在床上的傅开其，也是若有所思。

　　他想有个自己的窝

　　傅开其穿着医院的病服，精神还不错。“平时，我会陪他说说话，帮他刮胡须、擦脸、理发。”王春说，如今她能做的，就是让丈夫开心。

　　有一天，傅开其一直盯着窗户看，而后通过口形跟妻子“说话”。刚开始，王春以为丈夫哪里不舒服，好不容易，才明白他是在说：天空很蓝，很多白云。她知道，他想家了。“可是，我们连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。”傅开其长年住部队，妻子在外租房，他一直希望给妻子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小窝。

　　其实，在温州站南小区，有一套属于傅开其夫妇的经济适用房。房子今年6月已交付，只要交够钱，就能领取钥匙。“首付10万元是支队帮我们付的，还得付37万多，支队有压力，我们的钱也不够。”王春说，为了完成丈夫的心愿，她打算找亲戚凑钱，拿到钥匙后做个简单装修，让丈夫早点住进去，体会一下在常人眼里非常普通的家的感觉。

　　组织的关爱温暖着他

　　王春是永嘉人，认识傅开其之前，她在亲戚的一家企业上班。嫁给傅开其后，相关部门安排她在泰顺民政局工作。眼下，傅开其的病情不知何时才能痊愈，王春在原单位长期请假不是办法，在市委、市政府和相关部门的关心下，王春的工作也调到了温州市民政系统。

　　为了让王春安心照顾傅开其，消防支队还安排傅的儿子然然在瓯海一家幼儿园读小班，由傅的父母接送。

　　组织的关爱，温暖着傅开其夫妇的心。如今，傅开其在医院治疗的所有费用都是由消防部队支出。每隔几天，都有战友前来看望傅开其，他们都在盼望着奇迹的出现，希望他能再度战胜病魔回到部队。

　　采访手记

　　采访中，最让我感动的，是傅的妻子对他的不离不弃。凡是陪伴傅开其的夜晚，王春就靠在丈夫的病床前，握着他的手，只要傅的手指头一动，她马上醒来为他翻身。

　　在我与王春对话时，傅开其听得到也听得懂，他会时不时地眨一下眼睛，表示配合。

　　他最喜欢的书，是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。当命运无情地向他发难时，他用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击退了所有的折磨和困苦。

　　当年截肢后，他的右手只有中指能动，他学会用左手写字；面对右腿截肢的事实，他用两年时间，忍着伤痛，咬着牙关，先是拄着拐杖练习走路，最终甩掉拐杖，戴着假肢独立行走。

　　可是，当新一轮磨难来临时，面对“运动神经元病”这个可恶的名字，他那钢铁般的意志，却是如此无力，任由它一点点吞噬着自己“钢铁消防战士”的躯体。

　　我们多么希望奇迹能够出现！

　　在等待奇迹出现的日子里，我们，能为英雄做些什么？

　　我们能做些什么，帮助英雄渡过难关；

　　我们能做些什么，减轻英雄遭受的痛苦；

　　我们能做些什么，让英雄的一生，不留有遗憾。